这门亲事,也有些人不服气,比如活龙坪街上的丘长奎,在涂长青探田家姑娘之前,丘长奎请过媒人前去田家帮儿子说亲,田家说姑娘年纪太小,不懂事婉言拒绝。可还不到一年时间,田家便答应了涂家的提亲,这分明是瞧不起丘家嘛。丘长奎也想看看这涂家细娃涂长青到底有些么子能耐让田大榜看中?2008年活龙坪乡党委书记亲爷过逝,涂长青和丘长奎去吃酒撞到。那天人多,丘长奎想方设法整一回涂长青,让他丢哈面子。于是故意跟涂长青坐在一根高板凳上跟众人摆龙门阵,讲温朝钟起义,麻镇长做官;讲土家人祭奠,唱孝歌,做道场;讲土家族发展史,最后讲到土家语命名。渐渐地,前来听摆龙门阵的吃酒人逐渐增多。丘长奎见时机已到,就想出难题考倒涂长青,丘长奎说:青娃二你年轻有为,见多识广。我们今天来打个赌,你身为野茶村人,你能把野茶村命名来历讲清楚了我在你裤裆里钻三圈,如果讲不清楚你在我裤裆里钻三圈,搞不搞?还没等涂长青开口,围观的人便拍起巴掌叫好,反正无论谁输,他们都能看到西洋镜里的稀奇把戏。
其实涂长青本不想在此打赌,可丘长奎步步紧逼,再加上众人起哄,无奈之下也只有同意。涂长青年轻气盛,为人宽厚,心机很小,根本不晓得丘长奎想办法让他出洋像。只见涂长青不慌不忙地从水壶里倒了一碗粘熬茶,边喝茶边说:在我们土家语中,土家人把“神” 称为“野”,把“神庙”称为“搓”,“野搓” 翻译成汉语就是土家人最早祭祀八部大王和土司王的地方,由此而成“野搓”一词。在土家人聚居地,也就是现在的武陵山地区,有很多地名用土家语命名,我们这以“野茶”为例,就是其中之一,在社会的发展历史长河中,人们将“野搓”误记为“野茶”,也就是生我养我的咸丰县活龙坪乡野茶村这个地方。
说完涂长青站了起来,高声说道: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三亲六戚评判哈是不是这样的?有几位打锣鼓的老汉竖起大指拇称赞叫好,默认回答正确。有部份人没听说过,但涂长青这么一说也说得过去,另一部份人好像听老人讲过,只是记得不是很清楚,当即确认答案正确。众人起哄喊“丘长奎钻裤裆,丘长奎钻裤裆,,,”。丘长奎愿赌服输,硬是当着众人的面在涂长青裤裆里钻了三圈,这次钻裤裆让丘长奎对这后生大开眼界,暗自佩服果然见多识广。
丘长奎钻裤裆之事,在活龙坪乡逐渐传开,当然也传到了田大榜的耳中。
田家应亲后,涂家三回九转,说亲、求婚、过门、看门户、讨庚问生期、定亲放话这些程序一样不少,接下来就是看期结婚了。双方找先生看期,最终决定于二零零九年冬月十七,十八完婚。
田家于冬月十七整酒,土家人又叫“花圆酒”,意在预祝田家姑娘婚姻幸福美满,花好月圆。一大早,田家把陪奁嫁妆全部摆在堂屋里,田家族大亲多,这天来吃酒送嫁妆送铺盖的亲戚也多,陪奁嫁妆当然也是水涨船高,像桌椅板凳火盆之类各摆到阶沿口去了。如此多陪奁嫁妆,新郎官涂长青要是看到会笑地合不拢嘴。此时,新姑娘正在房屋里化妆,田家大嫂(田卫博右客)用灰线包绞新姑娘额上的汗毛,还把眉毛绞得像一轮弯月亮,头发辫子挽成个“粑粑髻”,再用红头绳绕上,插上一根玉别簪,再戴上耳环,项链,此时的新姑娘与平时相比判若两人,甚至比电视里面的那些姑娘还要乖,新郎官涂长青要看到,估计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得一把抱在怀里亲个够。田家大嫂将“开脸”、“上头”、“戴花”等风俗依次按规矩做完,为发亲出嫁做好准备。
十七这天,涂家吃过早饭后,管客师安排野茶村出名礼管先生刘万昌和媒人秦代权带队到田家送礼物信,在土家风俗中这叫“过礼”。主礼有两方两肘,所谓两方两肘就是两块宝来肉和两根猪脚杆,猪脚杆一般采用猪后腿,因为后腿膘肥肉多,特别是那两块座登肉猫劲的很。配礼有面条、白糖、包谷酒、副食这些,但面条和酒不可少,意为“长长久久”,还有新姑娘穿的衣物一十二套、礼金一万二千块等。
其中挑礼信的送礼挑夫有秦兴卫,这人活泼爱开玩笑,他挑的是包谷酒。当挑到凤凰山上坡时落了队伍,一个人在后面慢悠慢悠地,这时也有点口渴,干脆悄悄打开一瓶酒扯了两口。
大概十二点左右,涂家过礼队伍已经到了田家吊脚楼底脚,媒人秦代权点燃一挂小火炮,向田家表示过礼的队伍已经到达,提醒田家管客司准备接客。
此时,前来吃酒的三亲六戚,亲朋好友越来越多,正值热闹之际。田家管客司田富贵听到火炮响后,晓得涂家过礼队伍到达,同样点燃一挂小火炮迎接,向前来过礼的涂家队伍表示已经准备迎接准备。
刘万昌听到田家火炮响后,带着队伍直上田家坝子,第一眼就看到一张八仙桌摆在田家坝子中间,桌上有三个大碗,还有几瓶白酒,礼管先生刘万昌一下就明白这是要“拦门”啊,幸好为防万一做好准备,否则今天必定绍皮(出丑),这也是涂家要请刘万昌带队的主要原因。
涂家过礼人把所带来的礼物摆在田家堂屋里,让田家管客司田富贵按照礼物清单一一清点,此时秦兴卫多少有些兴慌,田家要是发现酒瓶打开过,刘万昌定不会放过他。由于田家陪奁嫁妆多,亲戚多,涂家送来的礼信也多,好多东西无法摆出来,只能清点大数,秦兴卫这才松了一口气。媒人秦代权把涂家备好的一万二千块摆在玻璃盆里面的圆形礼交给田富贵,一切清点完毕后进入厢房喝茶休息,准备吃饭。
冬月十八那天早上,天才麻麻亮,涂家由带宾先生周旺二,唢呐客何明红,罗帮红,接亲客李如花(也就是涂长青的大婶娘),新郎涂长青,和抬嫁妆的乡帮弟兄组成的接亲队伍在带宾先生周旺二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直奔凤凰田家而去。
涂家接亲队伍趟过沿沟河,翻过凤凰山,再爬坡上坎终于到田家吊脚楼底脚。仍然跟过礼的规矩一样,带宾先生周旺二先放一串鞭炮表示接亲队伍到达,这时田富贵也放了一挂小火炮迎接,表示已经做好迎接准备。
迎亲队伍把抬嫁妆的东西放好后去堂屋里转了一下便入厢房稍座休息,有几个好打牌的乡帮弟兄弟摆起桌子就架势斗地主等田家早饭。带宾先生周旺二会和田家的总管田富贵进行交涉,各方面沟通停当便稍事休息,喝完茶,带宾先生周旺二吩咐乡帮弟兄们绑行架,乡帮弟兄们把最重最不好抬的穿衣柜排在第一位,然后依次是碗柜、小衣柜、柜子、箱子、书桌、洗脸台、床架……最后才是火盆、椅子等,每一台小型嫁妆架上放一床铺盖,整整捆了二十多抬。
绑完嫁妆,田家开始安早饭席了。只见管客司田富贵站在阶沿口,双手背在背上,向众人喊话:“各位三亲六戚,团转四领们,在下有话要说,因为路途遥远,头轮先按送亲客和乡帮弟兄,我们这头的客人等哈哈儿,二轮再按,请大家原谅。其实这样安席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一轮必须先安排迎亲、过礼、送亲的客人,他们吃了早饭后好赶路,因为新郎家要等到他们回家后才能开席,都是本地本方人,大家都明白。
吃完早饭,田家准备发亲。只见田富贵一声高喊:“亲朋族戚且听好良辰吉时已经到,八仙锣鼓请奏乐烟花火鞭快鸣炮,迎亲姑娘作准备有请新贵人上轿。发亲啰!各就各位。”
此时,乡帮弟兄们早已站在国人认领的行嫁边边上,迎亲的队伍按照带宾、过礼的、八仙师、接亲客、新郎、新娘、送亲客,压轿娃的顺序排列,准备打发出嫁。
这时,唢呐客何明红,罗帮红把腮帮子鼓得像柰克宝(蛤蟆)一样使劲的吹着催人泪下的《出门调》,打锣鼓的使劲敲打着《发亲曲》。在凄凉的乐曲声中,早已哭得像泪人儿的一样的新娘田卫君被哥哥田卫博和嫂嫂慢步背出房屋,妹妹在哥哥背上伤心欲绝的哭泣,田卫博背着妹妹边走边喊:“把脚看好起,千万么让他勾大门槛啊!”传说,打发姑娘时若新姑娘用脚勾了大门槛,就把后家的好运全带到婆家去了,后家从此穷得揭不开锅。
把“踩斗”,“露水衣”,“露水裙”这些程序走完,新姑娘来到了大门外,送亲客赶忙点把伞递给新娘打上,这伞叫“露水伞”,出嫁这天管它是天晴落雨都得打上。
这时,田富贵点燃一挂小火炮,随后亮开洪亮的嗓门说道:“青山青,绿水长,亲戚的友情终难忘;山路弯,草常绿,远来的贵客要离去。”准备送客了。涂家带宾先生周旺二也点燃一挂小火炮回应:“天很宽,地很广,亲戚的未来日子长;山常青,水长流,打扰了贵亲马上走。”这样一来表示感谢,二来出发的信号。
涂家前去过礼接亲的队伍和田家前来送亲队伍声势浩大,不比当年国民党败兵过佘骆湾的队伍差,早已让附近做活路的人丢起活路看热闹,他们从如此多的陪奁嫁妆中看出田家不马虎,以后这涂家媳妇惹不得,后家敦实。如此多的陪奁嫁妆,也让其它姑娘们好生羡慕。
众人这么一笑,刘波和卢成发更是得意忘形,刘波吼道:“恋姣莫恋别人妻,”卢成发应道“生个娃儿别个的。”刘波又吼:“当面给你喊表叔,”卢成发答道:“背后骂你***的。”这两个活宝,逗笑了新姑娘不说,逗笑了涂家前来帮忙吃酒的人,热闹非凡。但涂家老老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跑到后阳沟大吼:“你才是个***的呢。”这样才稍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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